对于404小队来说,她们遇到了一件好事。
HK416最终并没有调到军区看大门,因为404小队所在班的班长赵永翔和二排副排长谷盛一个劲向段炎诚和阿列克谢耶夫求情,才留下了HK416。
但是对于她们来说,在这里仍然有三件事没法忍受。
第一是炊事班做的饭。倒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因为炊事班班长是山城人,做饭总喜欢放辣子,尤其是做辣子鸡,他眼中的“微辣“都会辣到人无法忍受。为此段炎诚也想尽办法,尽管他天天求炊事班长手下留情,但实际作用不大。
第二是她们的班长赵永翔。赵永翔是团里的老兵油了,三级军士长军衔,军龄和段炎诚一样。他总是骂G11和HK416,还喜欢整404小队,比如没事就去跑操,练单杠,或者让她们帮着去装坦克履带。跑跑步不要紧,敲履带才是最要命的,拿铁锤把履带上的销子砸进去,然后再拿起下一块履带板,重复操作。这是一件体力活,最能锻炼臂力的那种。为此HK416没少和班长吵架,不仅仅是416,45也对班长的这种训练方式有很大意见。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班长又是一个好人,45礼服的肩章掉了,班长给她缝上去,有时趁晚上她们睡着,班长会悄悄替她们拆下作战服上的白领衬,洗干净再装回去。
这的确是一个矛盾的事。不过45她们听马星云说过,班长是这里的老油条,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几十场,再有问题的兵在他手里也会变成一名合格的战士。
还有一个是他们的副排长谷盛,大士军衔,他总是和赵班长合起来整404小队,说来也奇怪,这两个人好像事先就串通好了,专门找404小队的麻烦,连手法都差不多。
六月的一个早上。
和往常一样,军号声在军营中响起,战士们都起床穿好衣服,开始整理内务。
“速度快点!”赵永翔拿武装带抽着床头的栏杆。
“啊……好困……”G11还处于半睡状态,她晕晕乎乎地抓起被子叠了起来。过了一会,被子叠好了,不过和其他战士的豆腐块不一样,她叠的更像是面团。
416也叠好了。她只是敷衍了事,被子叠的皱皱的。
45和9费尽心思叠好了,赶快冲出去和别人一起集合。
于是四床被子被扔了出去。
“你们自己看看,叠的都特么是啥,去,重新叠,叠不好不许吃饭。”赵永翔大吼。
“你……”416盯着班长。
“你想干啥?”班长拿起武装带。
“信不信我抽你。”
45叹了口气,这被子只能重新叠了。
“姐姐啊,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9问
“唉,熬一天是一天,果然这里不能混饭了。”45摇摇头。
当她们叠好被子,出去一看,别的战友也没有好到哪去,不是在俯卧撑就是在单杠上转,就连内格夫也不例外。
“果然是站错队了……看看95她们,和指挥官走得近,直接去参谋部了。还有M4她们,一排长可比咱们这强多了。”416说。
“我想去三排……看看FAL她们,天天睡懒觉。”G11说。
“别想了,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咱们就坚持一下吧。”45再次稳住了这二位的情绪。
这时班长走了过来,他根本没看门口的404小队,他直接冲进宿舍,检查了一下内务。
“勉强合格,归队训练。”
训练的大关又摆在她们面前了。G11的体能并不好,腹部绕杠只能做四五个,引体向上也就三四个的水平。别的战士都能轻松做十几个了,她还差的远。
不过这只能靠多练了,班长对此也没辙。但是比起内务与队列训练,体能训练是她们少有的放松时机。
最折磨她们的还是队列训练,警侦连的队列训练是以严格出了名的。每当训练时,马星云也会亲自过来,和战士们一起走队列,他甚至会把花雪和95叫过来围观会操,让她们挑刺。在马星云看来,从侧面看过去像一个人的队列,才是成功的。
六月末的巩宁差不多要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太阳的能量全被大地所吸收,每天的温度都在三十度左右。别的连队都减少了训练量,天天坐在房子里吹空调吃西瓜,但是照常训练的只有警侦连。
所有人穿着常服,系着武装带,虽然马星云允许她们不戴大檐帽改戴船帽,可是那种酷热还是难以忍受的。
此时的HK416感觉自己快被热化了,毛料的常服本来就不透气,加上系紧扣子的衬衣和武装带,热气根本没法散出去。在忍受酷热的同时,所有人手里还要拿着三公斤多重的步枪,想长时间保持这种姿势对是很耗体力的。
416闭上眼睛。
“啥时候才到头啊……”她默默念。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正步——走!”排长下令。
少女们豆大的汗珠落在操场上,但很快就蒸发了。
“一——二——一——”排长喊着口号。
416仍然闭着眼睛,她似乎进入了一种幻境。她想到了自己参加的每一场行动,还想到了这些行动中的细节。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刺伤我的队友?难道现在的事就是对我的惩罚?”416如是想。
她又想起原来那个天天趴在她身上睡觉的G11,现在的G11正站在她身边踏着正步。
“一——二——一——”排长继续发令
416踏出一步又一步,她计算着她踏出的每一步。
UMP45也快热的受不了了,但她看旁边的人类战士并没有觉得特别热。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是弱小的人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承受力?”45想。
虽然她明白这里和格里芬不一样,这里更加看重“集体”的概念,但是这种力量的强大明显超出了她的想象。45见过很多对手,铁血也好,自己人也好,军方也好,这些对手基本都喜欢单打独斗,觉得一己之力能超神。不过克拉斯诺亚军队有一种不一样的力量,这种力量来自集体。
45抬头看了看周围,操场旁边有块牌子,上面写着:
“见红旗就扛,见荣誉就争。”
“这也许是一种力量的来源吧。”她想。
“一——二——立定!”立定口令下达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G11睁开眼,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人。
往常她走正步总是走不齐,但是今天她却走齐了。
远处传来了鼓掌声。
马星云和花雪走过来。
“走的非常好。”马星云说,“刚才我看你们走的真心很好,这是我见过最整齐的队列。”
“真的?”9问。
“是的。看来你们已经开始明白一些道理了。”马星云点点头,“做得好,今天对二排提出表扬,尤其是一班。”
“听到没有,连长表扬咱们了,还不快谢谢连长?”赵永翔说。
“谢谢连长!”所有战士齐声喊。
“嗯……这样,大家训练都累了,今天晚上我让炊事班给你们弄点冰镇饮料和吃的给你们放宿舍,算是今天的奖励。”花雪说。
所有人都笑了。
到了晚上。大家都围在宿舍里,班长拿着一瓶啤酒,边喝边问。
“谁想听我的故事啊?”
“我我我!”9大喊。
“我也听听吧。”416说。
“诶,HK416同志现在乐意和弟兄们交流了,这是好事啊。好,我给你讲讲。”班长笑了。
“那个啊……”班长喝了一口啤酒,开始讲那些老兵听过N遍的事。
“我不是巩宁人,我是叶城人,我已经当了14年兵了。我的军龄比团长都长,不过咱们团长厉害,靠着才能火速晋升,不像我一直当兵。我记得我当新兵那会,我的连长特别狠,让我们扫厕所,要求马桶能洗脸,你们想想啊,那得多干净。”
所有人都笑了。
“那班长你当时的连长现在在哪呢?”45问。
班长一下沉下了脸。
“他升营长了,九年前他为了救一个负伤的战士,被铁血的狙击手打中,然后牺牲了。”班长长叹一口气,“那会我们装备差啊,防弹衣都不管用,哪像现在。”
班长看着床头放着的重型战术背心,这件八公斤的背心可以抵御铁血穿甲武器的多次攻击。
“现在的装备比以前好多了啊……”班长说。
所有人都低下头,他们知道这是班长心中永远的一块伤。
与此同时,在仓库二楼,段炎诚的办公室。
马星云,花雪,阿列克谢耶夫坐在一块。
“马星云啊,给你说个事,你可能有点接受不了。”段炎诚想开口了。
“怎么了?”马星云问。
“你知道的,赵永翔的服役期快到了,因为他负过重伤,可能无法再跟我们进行高强度训练了,师部的人研究决定,决定批准赵永翔退出现役。”
段炎诚一字一字地念出“退出现役”这四个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班长他是二排最好的班长,他可以干到一级军士长的……为什么……”马星云有点不相信,但这种不相信很快变成愤怒。
“老子要去师部讨个说法!铁血大军压境,居然要这么有作战经验的老兵退伍,我要去找师长讨个说法!”马星云说罢就戴上帽子,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就走。
“老马你冷静!”花雪大喊。
“我冷静个鸡!我跟你说,赵班长从我下连队的那天就在,他跟我这么多年了,我不舍得让他走!”马星云大吼。
“你他娘的敢去?”段炎诚一拍桌子。
“行,我不去可以,我也申请转业!”马星云把帽子重重甩在地上。
“你他娘的敢走我就敢枪毙你!老赵走了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小子不能走!”
“你们冷静!”阿列克谢耶夫赶快拉开两人。
“老马啊,赵永翔他要走,我也很难过,这个事不仅仅是师部的决定,也是他自己申请的。”花雪说。
“为什么啊……”马星云一下坐在地上。
“老赵他前段时间腿伤又犯了,他一直在坚持带兵。是他的身体条件真心不允许了,你要理解啊。这件事他也不愿意,可是命令就是命令。”段炎诚说。
“唉……”马星云摇摇头。
“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帮忙。”阿列克谢耶夫说。
“你说吧。”
“离赵班长退伍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我想让他把404小队那几个人带出点兵样。”
“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马星云起立敬礼。
马星云和往常一样回到连队。
班长正在和大家讲故事,正讲到马星云喂猪的黑历史。
“咱们连长力气真的大,猪饲料那么沉一包,轻轻松松扛五六包。上次有个愣头青忘关猪圈门,猪给跑出来了,当时连长正扛着饲料,结果猪追他追了好远。”
416听到这,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马星云突然推开门。
士兵们和马星云对视了十秒钟,然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们笑什么?”马星云不解,“老赵,你到我这来一下。”
“你们等等我哈。”班长说,然后他和马星云走出门。
马星云和班长走到走廊尽头的仓库里,这里没有人。
“老赵啊,你要退伍的事我听说了,说真的,我舍不得你走。”
“我没办法啊,师部命令我走,我不能不走啊,而且我身上有伤,可能再没法参战了。走就走吧,我老家内务部的禁毒队已经说好要我过去了,都是扛枪打仗,到哪都一样。”
“唉……我也没办法,这样,我拜托你一件事,这也是阿列克谢耶夫副团长拜托你的。”
“说吧。”
“最后三个月,我想让你把404小队变成真正的军人。”马星云眨了眨眼。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个简单。其实她们已经有改变了。我对她们已经很了解了,你不用担心。”
“嗯。”马星云点点头。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大家还在等着我呢,退伍前我得多陪陪战士们。”
“去吧。”
马星云看着班长晃回宿舍,他自己坐在窗台上,点起一支烟。
这时花雪从仓库中走了出来,然后坐到马星云旁边的窗口前。
“这是我第一次看你这么忧郁呢。”花雪说。
“你想想,和你睡过一个战壕的弟兄突然要退伍,那是个什么感觉啊。”马星云猛吸一口烟。
“你不像我,你毕业就去参谋机关了,我们这种基层军官的心情你可能不理解。”
花雪墨色的眼睛眨了眨,她像是想反驳什么,但是她又没什么可说的。
“好吧,我的确不好理解你。但是有什么事我完全可以帮你。”花雪笑了一下。
晚风吹过她的长发,像是瀑布散开一般。
“起风了,看来今晚要下雨,你还是回去睡觉吧,关好窗户别着凉。”马星云说。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关心人呢。那我走啦~”花雪说。
“去吧。”马星云点
点头。
“看来刚才说的一切花花都听到了呢。不过她肯定能处理好这些事,她是真的聪明到猜不透呢。”马星云想。
他弹掉烟灰,把烟头扔到窗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事情似乎有一些变化。
第二天开始,大家发现班长的脾气好了许多,不骂人了,说话也和气了。
“他这是怎么了?”416问。
“不知道诶。”45说。
“可是还是有点……不自在啊。”G11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班长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好,但是人形们的训练质量却在上升,而且令阿列克谢耶夫头疼的416也像变了个人,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可是她毒舌的对象变成了自己的对手。G11也不是那么懒了,虽然还是打瞌睡,但在416的帮助下,她的进步也很大。
这可能就是班长的方法吧,先严后松,留下调节空间。
然而没人能敌的过时间。转眼就到了秋天,老兵们该陆续退伍了,算了一下,离班长退伍的日子只剩几天了。
然而班长却一直给人形们隐瞒着这件事,为此他还请马星云让人形们去师部干两天活。
终于到了那一天。
在前一天晚上,炊事班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特意给班长下了两盘饺子,这两盘饺子叫做滚蛋饺,吃完这盘饺子好回家,这也可能是和战友们吃的最后一顿饭,下次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全排的战士都来了,马星云和花雪他们也来了。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瓶啤酒,段炎诚拿起一瓶啤酒给班长倒上。
“老哥啊,要走了,喝一杯吧。”
班长默不作声,只看见他的脸上有两行泪痕。
“抽根烟吧。”马星云从口袋里翻出一盒红色的“雪莲”烟。
“一盒十五块钱呢,全给你了,路上想我们了就抽一根。”马星云说。
班长接过烟,点起一支。
“吃点饭吧,一顿饭要坚持到明天早晨呢。”段炎诚说。
“团长……我不想走……”班长捂住脸。
“没办法啊……”段炎诚说,“吃点吧,不就是去当警察了吗?以后打仗了,你还得回来。”
班长点点头
这果然是吃的最难受的一顿饭。班长含着泪吃完了饺子。战士们也只是低头喝着酒,其实大家都不想让班长离开。
这个晚上班长一直没有睡着,他回想着这十几年的事。他拆过木星炮,跟着马星云这个不要命的把巩宁河大坝打开淹了铁血他最放不下的还是404小队的人形们。
“我这样走了是不是太残忍了。”班长想。
他想到刚到他班里的404小队,那个我行我素的416,那个天天打瞌睡的G11,还有贼头贼脑的45和二货9。
“这四个人已经和那时不一样了啊……”班长自言自语。
现在的404小队也变了个样,45现在能当副班长了,她的冷静是成为优秀指挥员的必备特性。
9虽然还是傻,但她现在也能做事过脑子了。
416也是一如既往的嘴臭,但是她嘴臭的对象变成了对手们,比如演习时候的假想敌部队。
G11的瞌睡好了很多,至少能按时起床了。
班长摇摇头。
“她们终归要学会自己面对问题,我不能一直陪着她们啊。”班长想。
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班长也没有睡着。
太阳还没有升起。深秋的寒冷笼罩着军营。
班长换上了自己的士兵礼服,挂好勋章,收拾好东西来到操场上。
马星云和段炎诚已经穿好礼服在国旗台前等着了。
班长走到他们面前。
“赵永翔三级军士长!”段炎诚发令。
“到!”
“稍息,立正!整理军容!”
三个人迅速擦干净帽檐,检查衬衣领带,然后立正站好。
“现宣读命令!”段炎诚拿出一纸命令。
“据兵役法第二十七条规定,赵永翔三级军士长已完成服役的光荣使命,现经近卫十一步兵师批准,命令赵永翔同志退出现役,转服预备役!”
“是!”班长大吼。
旁边的士兵递给段炎诚一个精致的盒子。
马星云走上前,看了看班长肩上的肩章。
绿底红边,上面有三道横杠和一颗星。
马星云擦了擦眼泪,然后双手拧开肩章上的扣子,取下了肩章,然后从衣服里取出底座,重新拧好,将这副肩章放进了盒子里,把盒子交给了班长。
“收好,这是你永远的荣誉。”
“是!”班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准备走吧,火车还有两个小时就开了。”
“等等,还有个东西。”段炎诚说。
他跑回楼里,然后拿了一支AK-12步枪出来。
在检查过枪没子弹后,他把枪给班长背上。
“带着它回家。你是一级预备役士兵,可以带枪回家,拿着吧。”
班长点点头,把枪托折好,放在了背包上,然后上了卡车,往车站走去。
半个小时后,404小队回来了。
45刚下车就觉得气氛部队,刚好哨兵和她们一个班。
“今天怎么了?”45问。
“班长退伍回家了。”哨兵说,“我今天才知道。”
“走了多长时间?”416问?
“半个小时。”
不等哨兵说完,416拉着45就走。
“班长好像是在巩宁火车南站上车!”哨兵大喊。
四个人开上车狂奔,想见班长最后一面。
但是路太远了,还堵车。
终于在开车前,她们到了巩宁南站。
她们跑上站台,分头找着回班长家乡的那趟车。
宁远,阿尔泰斯克,塔什库尔干……
她们就这样一列列找着,终于找到了。
班长正看着窗外,结果看到这四个人在到处找他。
他赶快拉上窗帘。
“快看,有个拉窗帘的窗户!”9说
“一定是班长,这个笨的无可救药的人!”416说。
她们跑过去,拍着窗户。
班长把头背过去,暗暗流泪。
汽笛响了,火车缓缓出站。
人形们追着火车。
“班长,你就这样丢下我们了吗?”45哭着大喊。
老式车厢隔音并不好,班长摇摇头,拉开了窗帘。
“班长,你别走啊!”416大喊,“你这个傻瓜!”
班长想打开车窗,却打不开,他只能隔着车窗,给自己的战士们敬了个军礼。
“再见了,战友们。”他说。
火车越开越快,直到离开人形们的视线。
班长就这样走了,留下在原地默默流泪的战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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